五月初五生,男害父,女害母?

发布时间:2014-10-14 1781人阅读

诡异的是,如果我们不说迷信,只说巧合的话,那么所谓的“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男害父、女害母”,还真让萧红与她娘撞上了:萧红她娘姜玉兰(1886-1919),1909年与萧父结婚,1911年生萧红,1919年就因病去世,享年34岁(虚岁制)

萧红系列02:五月初五生,男害父,女害母?

萧红爷爷张维祯(1849-1929)与妻子范氏(1845-1917)一生无子(只有三个闺女),从五弟张维岳手中抱养的萧红她爹张廷举(字选三,1888-1959)。张廷举3岁丧母,12岁过继给了堂伯父张维祯,由黑龙江阿城自己的家被接到张维祯所在的呼兰县读书。1906年毕业于省立高等小学堂,21岁时又于省立优级师范学堂毕业,获得奖励师范科举人、中书科中书衔,当即被分配到汤原县任农业学堂教员,并兼任该县实业局的劝业员。不久转回呼兰任农业学堂教员,及改造私塾总教习。范氏作主下,1909年8月,张廷举娶姜玉兰(1886-1919)为妻,姜玉兰的父亲乃呼兰县出名的设馆教书的儒学之士姜文选(1859-1934),姜玉兰为其长女,自幼随父读书,16岁就能熟读唐诗宋词,在几个姐妹中(姜家四女一子)据说是最聪明的才女。

不过这里的聪明,我想打个疑问,就是萧红乳名荣华,原名秀环,6岁时改名乃莹的典故。 我怎么也吃不透。你说萧红母亲那么有才,怎么在给长女起名的时候,让她的名字随了自己的亲妹子、萧红她二姨姜玉环呢?在传统中国,这是文盲都不会犯下的忌讳,上下两代人名字相随,跟姐妹或者兄弟似的。

你说张家与姜家都是大户,离得也不远(萧红外家住呼兰县城西北45里的姜家窝棚屯),常相往来——据姜玉兰娘家三妹姜玉凤老人回忆,萧红的母亲每年都要回娘家住上一两次,而每次回娘家都要抱着或带着萧红。 更重要的是,萧红满月之后,外祖家由于发大水,全家来张家大院住了四十多天才回去。

如此情形下,姜家怎么会在六年之后,才知道这个外女跟她二姨名字相随呢?不管怎么说,秀环改成了乃莹,据说还是萧红那个饱学大儒的外祖姜文选给起的。瞎改就瞎改吧,关键还有后续麻烦,就是外人怀疑萧红不是张家亲闺女的时候,凭空又填一证据:你看看,萧红同辈都是秀字辈,而且后一字必带一王字旁,你看看萧红的“乃莹”啥都没有。是啊,如果硬要改名,犯不得把萧红改得从同辈人中出局,你说除了“环”字,张家就找不着以王为偏旁的字了?问题是,除了萧红自己的同母弟秀珂以外,萧红后来的继母,给萧红生了三弟一妹,都找到了呵。他们分别叫秀琢、秀琬、秀玮、秀玲……一句话,如果说萧红一生是谜的话,我把她改名一事,列为第一谜!读书人家,大户人家,聪明人家,怎么能犯这么弱智低级的错误呢?

闲话少说,言归正传。1911年6月1日(阴历五月初五),萧红出生,据说女孩这天出生不吉利,所以家人把她的生日改在了第二天,也就是6月2日(阴历五月初六)。如果萧红改名为第一谜的话,那么,改生日当为第二谜了。

季红真解释说,阴历五月端午,是屈原的祭日,而在民间信仰中,祭日出生的人不吉利,比如,至如今民间还有“男莫占三、六、九,女莫占二、五、八”说法,云云。


季红真这里弄错了一点,中国民间是有各种出生日期忌讳,比如我们这里流行的“男不得初一,女不得十五”之类。但是,它跟任何人的祭日没有任何关系,就是一种笼统的命相说;而所谓的“男不得初一,女不得十五”,其实是两层意思,一层意思是,阴历初一出生的男孩与阴历十五出生的女孩不多见,难得。另一层意思是,万一真有这种日期出生的孩子,那么也就意味着他(她)命硬,可能克父母,甚至克夫家,或者自己会大富大贵什么的。当然,家人若怕有什么不幸,还可以找算命先生给调剂调剂,就跟我们高考调剂志愿差不多,至于如何调剂及调剂成本,就要看主家找的大仙是啥东东了,双方价格谈好,命运档案就会被调剂到幸福安康大富大贵的那一栏里去。总之,所谓的“男莫占三、六、九,女莫占二、五、八”,也是民间的一种笼统说法,与任何人的祭日没有任何关系。如果说“五”是屈原的祭日,那季教授你告大家,其它五个日子又都是谁的祭日呢?

有意思的是,季红真也在她的页下注里说明了,有学者认为呼兰并没有祭日出生不祥的说法,但她引用了萧红《呼兰河传》里的说法,也就是七月十五盂兰盆会的时候,有乡间认为这一夜出生的孩子是野鬼乘着河灯托生的,不被父母喜欢,要隐瞒生日等等。由此季红真断定,同是祭日,五月端午出生有不祥之说,未必就不存在。她猜测,可能是年代久远,建国后大破迷信的宣传,及文革中破“四旧”等运动,导致这个禁忌淡出了人们的记忆。

季红真这里弄对了一点,那就是,有些禁忌是会淡出人们的记忆;但弄错了另一点,那就是,它跟屈原,跟祭日,没有任何关系,它就是单纯的五月初五不吉利之说。这里可以参考谭绍兵的考证文章《端午节由来考述》。谭绍兵说,关于端午节的由来,有多种说法,重要的有纪念屈原说、纪念伍子胥与曹娥说、纪念勾践说,以及来源于吴越民族的龙日说、来源于夏至节和恶月说,等等。其中纪念屈原说影响最广、最深、最大,但是,历史的真实情况是,早在屈原之前,人们就有过端午的民俗了,屈原不过是人们后来的附会而已。 而在这多种说法中,我觉得恶月恶日说最能解释萧红家人的忌讳。

所谓的恶月,就是农历五月乃是仲夏疫病流行的季节,俗称“恶月”,又称“毒月”、“凶月”,故“百事多禁焉”。而五月初五日,则更是“恶月恶日”。此月此日禁忌很多,比如:“此日盖屋,令人头秃”;“不得曝床荐席”;“俗讳五月上屋”;“京俗五月不迁居,不糊窗槅,名之曰恶五月”;“五月多不剃头,恐妨舅氏”;“五月不可入官,犯之,卒于其位”;“五月五日生子,男害父,女害母”……为此,民俗中有诸多避邪攘毒的活动,而最严重的就是“不举五月子”了,也就是不把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养大成人,有的弃之,更有甚者把孩子放入瓮中投之于江的。


这里我还可以额外再举一个例子:《史记》中就有一个著名的五月初五出生的、被父亲认为不吉利、主张扔掉的孩子,他就是战国四大君子之一孟尝君,姓田名文。其父田婴乃齐威王的小儿子、齐宣王的异母弟,封地薛邑(今山东滕县东南)。我们看看《史记》是如何讲述其事的:

初,田婴有子四十余人,其贱妾有子名文,文以五月五日生。婴告其母曰:“勿举也。”其母窃举生之。及长,其母因兄弟而见其子文于田婴。田婴怒其母曰:“吾令若去此子,而敢生之,何也?”文顿首,因曰:“君所以不举五月子者,何故?”婴曰:“五月子者,长与户齐,将不利其父母。”文曰:“人生受命于天乎?将受命于户邪?”婴默然。文曰:“必受命于天,君何忧焉?必受命于户,则可高其户耳,谁能至者!”婴曰:“子休矣。”

这里咱可以简单翻译一下:

田婴有儿子四十多个,田文乃地位卑下的小老婆生的,田文让其弃而不养,小老婆没有,偷偷地养大,并告诉了田婴。田婴斥道:“我让你丢掉这个孩子,为什么不呢?”田文磕头说:“您之所以不愿抚养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,是什么缘故?”田婴说:“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,个子会高得跟门户一般,会不利于他的父亲和母亲。”田文说:“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来安排呢还是由门户来决定呢?如果命运是由上天来安排,您何必忧虑他。如果命运是由门户来决定,那么加高那个门户就是了,谁又能超过它呢!”田婴说:“算了。”

萧红远祖张岱,逃难东北时,原籍是山东东昌府莘县人。而田文乃山东滕县人,这不都是山东老乡么,风俗忌讳当然可以一样的了。

诡异的是,如果我们不说迷信,只说巧合的话,那么所谓的“五月初五出生的孩子男害父、女害母”,还真让萧红与她娘撞上了:萧红她娘姜玉兰(1886-1919),1909年与萧父结婚,1911年生萧红,1919年就因病去世,享年34岁(由于萧红及萧红家人的回忆录,都是按虚岁制,所以有关萧红及其家人也都取虚岁制)。这事若放俺们村,俺那些大娘婶子绝对会在茶余饭后拍着膝盖以专家的口吻下结论:瞅瞅,一点不差吧,五岁初五生,男害父,女害母,你们还不信,不信能中不!?